孫貴妃的臉色頃刻間綠了下來，“你以為那宮女為什麽會端錯藥？那都是皇上吩咐太醫準備好的，替你接生的穩婆也是皇上精挑細選的，皇上說了，他永生永世都不想再見到你，你就去暴室中慢慢等死吧。來人，拖下去！”說完抱著孩子就要走。

她懷中的嬰兒受驚，哇哇大哭起來，慕妍急忙站起來擡腳欲追，可沒走兩步就狼狽的摔倒在地，擡眸看向孫貴妃的背影，乞求道：“求求你，讓我看看孩子，讓我看他最後一眼。”

孫貴妃頭也沒回，殘酷道：“真是笑話，誰說這是你的孩子，這分明是本宮的皇兒。”說完，拉開房門徑直走了。

慕妍費力的撐起身子，絕望的爬著去追，待她爬到殿外處，孫貴妃早已沒了人影，身後留下兩道觸目驚心的血痕，空氣中只餘孩子撕心裂肺的哭啼聲和她低低的嗚咽聲。

從屋檐上順流而下的雨簾，拍打在地上，發出讓人心悸的響聲，悲涼而絕望。

終於明白，當初朱瞻基為何會對自己說孫貴妃的孩子會平安生下來，他說過，就算你再淋一千次冷水，愛妃的孩子也會相安無事。

只不過明白的太晚，悔恨註定無法彌補。

苦笑，他要桃代李僵，而自己，似乎除了順從，別無選擇。

奪子之痛（5）

乾清宮裏一片燈火通明，連著外頭長廊上，亦是鮮明一片。

爬至宮門口瞧見身後那堆渾濁的血漬，此刻，早已經被雨水沖刷開去。

卻依舊灼痛了她的雙目，他大約不會想到她會用這樣卑微的方法來求他，是啊，她也沒有想到。

恩愛兩不凝，這就是帝王之愛，何其悲涼！跪著，對他而言並無任何意義，但她除了這樣，毫無辦法。

這個季節的雨水，真的好冷，打在臉上，身上，冰冷的感覺，直直的滲入了骨子裏。

慕妍仍舊咬緊牙關挺著，與黑暗的後宮鬥爭比起來，這樣的寒冷，這樣疼痛又算得了什麽。

一把傘出現在了頭頂，她艱難的擡頭，看到了淚流滿面的芙瑤，“慕妍姐，你剛生完孩子，這樣一直跪著會落下病根的。”芙瑤急紅的雙眼，淚水跟雨珠一樣，沒斷過。

她知道芙瑤是真的心疼自己，奈何這場雨實在太大，她手裏的傘根本撐不住，二人皆濕透了。

怎能不在意，十月懷胎拼死生下的孩子，在那人的授意下，被孫貴妃抱走，不甘，卻又無可奈何。

虛弱一笑，擡眸，便瞧見她身後走來兩個緊緊依偎的身影。

頭極為昏沈，可仍堅持著無論如何也要見孩子一面，隨侍在他身旁的秦公公輕聲說了句：“皇上，慕妍姑娘產後身子虛著呢，還一直在雨中跪著，您看？”

男子不以為意，女人尖銳的嗓音遠遠便傳了過來：“狗奴才，我道這麽著急出來是要給誰打傘呢？”

芙瑤的臉色一變，握著油紙傘的手亦是輕輕一顫，回頭，才要開口，便見那抹明黃色的身影已然擡步，行至外頭。

芙瑤吃了一驚，慌忙轉身，手中的雨傘滑落在地。

“不關芙瑤的事，奴婢自知有罪，要打要罰都隨您，我只求自己撫養孩子。”慕妍搶先一步答道，淒涼而絕望的一笑，“我明知道做什麽都已是無事於補，可若不做點什麽，總覺得愧對孩子，，奴婢懇請皇上成全。”

她的聲音有些微顫，過了許久，也未曾聽見那個男人開口說話，不知怎的，越是沈默，她的心裏越是緊張起來。

朱瞻基朝慕妍望來，目光一如這冰雨般寒涼刺骨，然而，僅僅是一眼，就朝孫貴妃的住處走去。

“皇上！”不顧身體的疼痛，慕妍起身追了上去，跪倒在他的跟前，“皇上真有那麽討厭奴婢？”

“朕已經將他送給了皇貴妃撫養，你不再是孩子的母親，就連生母也不是。”他目光深不見底，叫人猜不出喜怒。

臉色在一剎那變為死灰，身子一個搖晃，拼了最大的力氣才沒跌倒，“是否，只要我在意東西，您都會毫不猶豫毀掉。”

他地哼一聲：“朕說過，要讓你嘗嘗蝕骨的痛楚。不過幾日，你便忘了麽？”

怎麽會忘了？她曾以為，她得到了帝王之愛，到頭來竟是鏡花水月。

微微握緊了雙拳，並不去看他，滾燙的東西從眼角流出，混著冰冷的雨水，再也無法看清這個男人的表情。

奪子之痛（6）

此時，他懷中的女子卻開口說道：“下這麽大的雨，文小姐還是回去歇著吧，你這般糟賤自己的身子，如今還想惹誰憐呢？”女子嬌笑著回身，依偎在朱瞻基的懷裏，一雙如水秋眸，似笑非笑的看著她。

慕妍眸光黯然，緊咬的唇，嘗到了絲絲腥甜的滋味，終是輸給他了，輸得徹底。是否，他的心裏真的沒有我，所以，才可以這般無情的看著我狼狽辛苦，擡頭，望向面前得意的女子，微顫著啟唇：“像奴才這樣的宮女比比皆是，皇上為何，就不能放過了我？”

“你認為朕當真稀罕一個賤婢的孩子？”他亦冷笑。

恐懼又使得心口疼痛不已，不知他又想怎樣？慘白的看著眼前這個倨傲的男人，連稱呼都忘記，“你什麽意思？”

“朕說了，要叫你生不如死的活著，只是奪去孩子，這痛楚未免太輕了。”

突然覺得呼吸都帶著痛楚，聲音顫抖得不能完整：“就算您恨奴婢，也請你不要把孩子交給貴妃娘娘，他可是您的第一個皇子啊。”慕妍叩首哀求，孫貴妃最想除掉的是皇後與自己，她又怎會善待孩子呢？“你，你不能這麽殘忍。”

那些曾經，有著歡笑的日子，卻不知何時在記憶裏，漸漸衰退。

她的心痛，他仿若無睹，薄涼的視線掛著幾許嘲諷：“你也會覺得殘忍？”

雨越下越大，跪著的雙腿早已麻木，腦海裏始終回蕩著他的話語，‘只是奪去孩子，這痛楚未免太輕了。’那怎樣的痛苦才叫不輕呢？

他懷中的女子一陣輕笑，言語犀利：“擾了皇上休息，按罪當誅，來人，將這兩個奴才押下去，杖斃。”

芙瑤嚇得面色蒼白如紙，忙伏首苦求道：“娘娘饒命，皇上…皇上開恩啊，求皇上開恩…”

侍衛上來了，押住了她和芙瑤的手，芙瑤依舊哭著求饒，那聲音，在乾清宮的外頭一遍一遍的回蕩，夾雜著漫天的雨水，竟湧起了一股蕭瑟之感。

是啊，她又做錯了什麽，只是對著一個形同工具的籌碼關心了幾言，最終，連命都得搭進去。

要杖斃麽？早該知道，來求他，依然不能阻止這場悲劇的發生。

慕妍擡首直直的看著朱瞻基，那墨色的雙瞳裏，卻瞧不出絲絲異樣，依舊平靜如初。

“奴婢求您，饒了她。”芙瑤不過是來勸勸她而已，的確，她來了，也挽回不了孩子，更加改變不了他的鐵石心腸。

胸腔內一陣翻江倒海的難受，那腥甜之味，仿佛就要沖出口，她緊咬著牙，全咽了回去。

固執著，拼死哀求，做這些只為心安理得。不求情，他更加不可能放過芙瑤，這個男人，她太了解了。

“拖下去！”薄涼的聲音再次響起，他依舊，鎖著她的目光，黑沈的視線平波無瀾，連眉頭也未曾皺一下。

雙腿一軟，終是跌倒在地，淚無聲而下，“用奴婢的命，換她的性命，等奴婢死了，請皇上將我，挫骨揚灰，如何？”說話之間，只覺心痛得不能自己。

如今彼此之間還剩下什麽，為何走到了形同陌路。也許，一直都是自己在奢望---

挫骨揚灰，她不知道，他是否真的會那麽狠心，只是，話音方落的時候，他那雙平靜如水的眸子，微微動容了。

淒淒厲厲（1）

他身旁的女子似是狠狠的吃了一驚，不可置信的看著慕妍，半張著嘴，卻是一句話也沒有講出來。

嘴角微動，朱瞻基突然冷笑一聲，“挫骨揚灰，很好。朕原來不知，妍兒你還有這樣的勇氣，你果然一次又一次的叫朕意外，朕不欣賞都不行。”

勉強笑了出聲，慕妍望著他的俊顏，心像被什麽生生割了一下，錐心的疼。雨還是不停的下著，流淌過彼此的臉，順流而下，可淚水與雨水早已將她的眼眸模糊。

靜靜凝視著，嬌唇輕啟：“可好？”

他心裏，必然是恨她的，五馬分屍，挫骨揚灰夠不夠解恨？

他緊抿著薄唇，緩緩蹲下身子，秦公公欲上前來幫他撐傘，卻因他一個眼神，怔在了原地。

那有力的手掌突然卡住了她的脖子，用力擡起，強迫她與之對視著，這張絕美的臉上，布滿了陰霍。

他手上用了狠力，慕妍狼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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